幾乎沒有文獻留下有關日本人從哪個時代開始飲用燒酎(蒸餾酒)的記載,因此實情至今依舊不得而知。不過,人吉‧球磨地區推估至少從戰國時代開始便好飲燒酎。當時治理人吉‧球磨地區的相良氏頻繁與東南亞和大陸進行貿易往來,因此有一說認為蒸餾技術藉此傳入此地而帶動了釀造燒酎的契機。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為當地溫暖的氣候不太適合釀製日本酒的緣故吧,燒酎便在極短的時間內擄獲了人吉、球磨居民的心。
日本現存有關「燒酎」的最古老記述,是在昭和29年(1954年),於比鄰人吉、球磨地區的鹿兒島縣大口市郡山八幡所發現。當時是在建築物的改建工程中發現了一塊被亂寫的木牌。上面寫著神社木匠的怨言:「神社住持極端吝嗇,連一次都沒有請我們喝過燒酎…」這段文字是在永祿二年(1559年)所留下的,當時為相良氏的執政巔峰期,其領地橫跨目前的縣境,直達鹿兒島縣大口市周邊。換句話說,由此可得知戰國時代在相良氏的領地已存在著燒酎,而且廣受庶民喜愛。遺憾的是,僅憑這兩句抱怨之詞並無從得知彼時的燒酎原料與風味。不過,思及當時地瓜尚未傳入日本,因此這段話所提到的燒酎極有可能是以米或雜穀為原料的「人吉、球磨版風格」。
文祿‧慶長之役(1592年~1598年)將蒸餾法從大陸帶入日本,因此在江戶時代,人吉、球磨地區十分盛行釀製米燒酎。然而,製造自家用的燒酎雖然相對自由,但在販售方面則受到藩的嚴格管控。再加上米對各藩而言乃最為重要的物資,即便是在號稱稻米之鄉的相良藩內,也無法自由地釀造以米為原料的燒酎。相傳當時米燒酎被視為武士﹑上流階級的飲品,農民日常習慣飲用麥燒酎或雜穀燒酎。
即便如此,喝燒酎對庶民而言似乎仍是一大享受。流傳於人吉、球磨地區的「球磨鋸木之歌」中甚至出現「鋸子、銼刀、量尺通通都放下,先站起來喝杯酒」的歌詞。
此外,當沒有燒酎可喝時,據說有些人會將空葫蘆掛在腰際,一邊聞著殘留在內的燒酎氣味一邊忙農活。 而且燒酎對相良藩而言亦為一大收入來源。尤其是選用優質稻米所釀造的燒酎,更是讓只產酒粕燒酎的他藩感到垂涎,據說還外銷至薩摩與豐後等地。當時只有獲得藩所授權的製造、販賣許可的「釀造株」與「入立」業者才有資格販售燒酎。「入立」指的是供應燒酎的歇腳處,類似現代的居酒屋。經營「入立」生意的部分店家便逐漸經手釀製米燒酎的事業。目前球磨燒酎公會旗下共有28家業者,其中還保留著幾座過去曾經營「入立」的釀酒廠。
明治維新後,人吉、球磨的燒酎文化一口氣開花結果。由於廢除了「釀造株」與「入立」制度,人吉、球磨地區到處都有新開的「燒酎屋」,任何人都能輕鬆暢飲米燒酎。有一說指出,當時的店家數超過60家,而且幾乎每個村落至少都有一座釀酒廠。1884年成立了球磨郡酒造公會(現今的球磨燒酎酒造公會前身),生產量每年不斷攀升。而在1900年高橋酒造也開始加入此事業。大正時代所發生的重大變革,讓球磨燒酎有了突破性的發展。其一為原料由糙米改為白米。另一項則是採用「兩段式發酵」製法。這些改變大幅提升了生產效率,出貨量亦遠勝以往。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球磨燒酎的名號漸漸散播至日本全國。首先傳到隔壁的宮崎縣與鹿兒島縣,接著前進福岡縣並擴及整個九州。到了1980年代,這股人氣甚至延燒到關西與關東地區。讓球磨燒酎人氣指數不斷攀升的關鍵在於「減壓蒸餾法」。此製法保留了米燒酎原本的醇厚風味,而且口感變得更圓潤,經各大釀酒廠採用後,球磨燒酎一舉成為備受矚目的焦點。高橋酒造早早便引進這項「減壓蒸餾法」,並開發出長銷商品「白岳」。而在1995年,球磨燒酎獲頒一枚意義非凡的勳章。那就是獲得日本國稅廳許可的「地理標示之指定產地」認證。其詳細內容為「只有以純米為原料,利用人吉、球磨地下水發酵成酒醪,並於同地區蒸餾、裝瓶的燒酎才能稱之為『球磨燒酎』」。球磨燒酎終於與干邑白蘭地和波爾多葡萄酒一樣,被認定為該地域特產的酒款。當地人文與文化長年以來的用心與堅持,以及人吉、球磨豐富的自然資源,是讓球磨燒酎名列世界級銘酒的兩大推手。
註)地理標示之指定產地 該酒類所具備的品質或信譽等在本質上可歸因於特定地理來源時,得以特別標示出原產地的制度。在海外,像是蘇格蘭威士忌、波本威士忌、干邑白蘭地、雅瑪邑白蘭地、波爾多葡萄酒、夏布利葡萄酒、香檳酒等皆受到地理標示的保護,並明文規定只有在這些產地所製造的商品才有資格冠上地名。
※參考資料/川越政則著 「燒酎文化圖譜」昭和62年(1987年) 鹿兒島民藝館發行